永不凋落的红叶·

马苓军

到后山看红叶，需要三四个小时的路程。周末，邀几个朋友乘公交车前往游玩。

(资料图)

也许是周末的原因，那天车上人比较多，过道上也站着人，显得十分拥挤和嘈杂。

我们是从始发站上车的，几个人都找靠窗的位子坐下来。

车向前开着。每一站上车的人都不少，几站下来车内已满了人。

为了缓解车内沉闷的空气，我拉开车窗，片刻，一丝凉风从车外吹来，让我感到清爽了许多。

我透过车窗向外望着，车外秋景极好，阳光透过树枝缝隙照进来，变成一束束光柱和光环，在眼前闪着斑驳的光，这光让人感到温馨。

在出城最后一个站台上，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岁的小女孩走上车。

小女孩扎着小辫子，用红绸缎扎着发结，她穿白褂、红裙，一个简易白布包挂在胸前。

在那白布包上绣着一朵红，两边绣着两片绿叶，包里装着一件东西，不大，从突显的轮廓上看好像是一个小日记本。

上车后，小女孩用一只手捂着白布兜里的东西，一直没有松手。

车内座位已坐人，小女孩慢慢来到我坐的位子旁，一只手扶着座位上的扶把，一只手还是捂着白布包里的东西。

我起起身，空出一个小地方，示意小女孩坐下。

小女孩看了我一眼，很有礼貌摇一摇头说：“谢谢叔叔！”

她仍站在那里，未动。

汽车驶进山区，车内站着或坐的人，他们不由自主望着车外。

已至深秋，车外的山景，路两旁的树叶变成各种色彩，刚刚收割完的庄稼地，一片空旷，被霜掠过后，剩下的杂叶变成“深沉”颜色，山已不是青色，而是一片片火红……

我揉揉眼睛，从车窗外移到车内，看见小女孩站在我身边，两只眼睛怱闪忽闪地望着窗外。

瞅瞅四旁，我在寻找这小女孩的亲人。

这小女孩跟谁来？

她要到哪里去？

车内比较静，能听见汽车行驶的声音，还有汽车的喇叭声。

小女孩站着，没有一点累的样子。

她还是一只手握着扶把，一只手仍捂着包内东西。

紧挨小女孩子几个妇女，让她挤挤坐坐，她依然礼貌地摇一摇头，说一声：“谢谢！”

我估计她是自己来的，小小的年龄怎能没有家人陪伴？

我不禁担起心来。

我好奇地问小女孩：“你的家人呢？”

小女孩看看我，她摇摇头，没有说话。

我又好奇又不放心，又问了她一句：“是自己来的吗？”

“是的！”小女孩子点点头肯定说。

我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来，十分焦急地说：“这上车下车人这样多，你怎么自己来呀？”

我说着起身，让小女孩坐到我的座位上。

四周挨近的人听到后，表情惊讶。

有人说道：“这小小年龄，怎么一人来呀？” 大家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小女孩。

一个带着孩子的妇女，从兜里掏出一瓶饮料递给这小女孩。

小女孩摇摇手不要。

那个妇女一把拧开饮料盖说：“拿着！”

我从包里拿出两个面包递给她。

“妈妈平时告诉我，不吃别人的东西。”小女孩说着把面包递给我。

我重新把面包递到小女孩手里。

我不由说道：“家里大人真放心呀！让孩子一个人出来！”

“我爷爷奶奶身体不好，我妈妈是医生，到方舱医院照顾病人去啦。”小女孩说。

“你自己来，你家人知道吗？”那个妇女问道。

“知道！我临来时告诉了爷爷奶奶，打电话也问了妈妈，他们让我注意安全！”小女孩说。

“你要到哪里去？”我问。

“两站就要到了，我去青石峪。”小女孩说。

“你到哪里玩？走亲戚吗？”我问。

“看人！”

“看谁？”那个妇女抢着问。

我知道大家在为小女孩担心。

小女孩看了那妇女一眼，没有马上回答，过了一会说：“看我爸爸！”小女孩说着低下头，用手抚摸着兜里那个东西。

然后，小女孩抬起脸，望着车外。

妇女长出一口气说：“原来去看爸爸！”她又问道：“想爸爸啦？”

小女孩点点说：“我想把学习情况，给爸爸说说。”

小女孩从白布兜里掏着手捂的东西，我没猜错是个日记本。

小女孩翻了翻日记本说：“这是我每天写的日记，让爸爸看看。几天前考试，我数学语文在班里考了第一名。”

“多聪明的孩子！”那个妇女夸道。

我也伸出拇指夸她：“这孩子真优秀！”

“有这样孩子，大人省心省事。”周围的人对小女孩投来羡慕的眼光，七嘴八舌夸个不停。

“到青石峪，你爸爸会接你吗？”我随便问了一句。

小女孩怔住了，她看了看我，突然大哭起来。

瞬间，大家呆住了，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。

我不知所措地说：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
那妇女埋怨我道：“你对孩子说什么呢，让孩子这样难过！你真不会说话！”

“我没说什么呀？”我解释道，一脸的无奈。

小女孩抬起水汪汪眼睛，对我说：“不怪叔叔，我太想爸爸啦！”

我松了口气。我不再责怪自己。

那个妇女走过来，擦了擦小女孩眼泪说：“想爸爸呢？”

小女孩点点头。

“多长时间没见爸爸呢？”

“一年多了。”小女孩说。

“时间是长些，别难过，一会到了站，你爸爸会来接你的。”我说。

小女孩突然又大哭起来，她边哭边说：“爸爸不会来接我的，他是警察……他牺牲了……爸爸就埋在青石峪山上……”

车内骤然静默起来，静得使人喘气声都能听到。

一会儿，车厢里响起人们的抽泣声。

那位妇女一把抱住小女孩哭着喊道：“我的孩子……没有爸爸的孩子……”

这位妇女哭成了泪儿。

我抓住小女孩的手，真想好好安慰她。

“孩子呀！这样小的年龄怎么会……”

车突然停下，那位司机匆匆走过来，掏出自己的名片说：“这是叔叔的名片，想爸爸打电话告诉我，叔叔接你……”

小女孩停止了哭声说：“妈妈告诉我要坚强！”

我紧紧搂住小女孩，擦着她的泪水说：“不哭！坚强……”

我却抑制不住湿了眼眶。

那次，我们没有到后山看红叶，陪着小女孩看了她爸爸。

在小女孩下车时，有两个民警迎上她，她跟着他们向山上走去。

来这山上游人也特多，四周有许多人游玩、拍照，显得很祥和。

小女孩爸爸埋在半山坡上，周围是一片片松柏。

小女孩跑了过去，她边哭边喊：“爸爸！我想您了，为什么不想我呀……”

我们几个人流着泪站在哪里，我用朦胧泪眼望着山上的红叶。

我感慨道：“这红叶真红……”

小女孩边抹泪边站在墓前，向爸爸倾诉着：“爸爸，您临走时告诉我，让我学习有好成绩来告诉您，爸爸！我数学语文在班里考了第一名......爸爸！您听见了吗？您为什么不说话啊？我的爸爸……我一定要好好学习……让您放心……我很想吃您做的西红柿炒鸡蛋……为什么我吃不到了……爸爸……”

小女孩泪水滴落在她爸爸墓碑上，她双手用力摇晃着墓碑，仿佛想唤醒爸爸……

多好的孩子，我真想像爸爸那样安慰她，让她不要哭……

泪水在我眼睛里猛地打着转儿，刷了一下子流了出来……

泪水滴落在台阶上的一片红叶上，红叶慢慢被泪水打湿了，一片又一片………

那被泪水浸着的红叶，在风中轻轻地飘着飘着……

那是心中的红叶，永远记住，永远陪伴……

壹点号 青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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